第一章 赌神苏离（1）
“老规矩，十两，就一注，本大爷若是输了，这钱你就拿走，屁都不放一个，你输了就把我陆樊前几天输的钱统统还回来。”
但见今日大块头青筋暴起，面色酒红，看来是卯足了劲也要和苏离再赌一局，旁观的怕惹了麻烦，冲了他怒气的当口，也便不再多言了，只待苏离的答话。
“噢对了。”苏离忽然扭过头去，对着那些“才子”微笑道。
红衣少女眼中精光一闪，盈盈道：“跟踪都被你发现了啊……亏我还偏偏从你身上探不出一丝内力谈吐，忒也有趣。你若想知道我的目的话，却也不难，明日午时，金玉客栈顶楼，小女子设宴以待，还望赏脸。”
苏离嘿嘿笑道：“很有意思么，那么美女妹妹，说来你近几日跟踪我，不会只是有意思而已吧。”
墙角处方凳，端坐着一个红衣绿妆的少女，其面若敷粉，螺黛满额，金钗横立，宛如新月的眉梢透着一股难以言传的妖异气质，逼得人摇魂荡魄，虽着一袭素衣，却难掩衣下绝代芳华。
一骚客捋了捋本就很短的胡须道，“就是，就算他钱再多，可论相貌，陈兄你风流倜傥、玉树临风啊……”
三位士绅面面相觑，尽都瞠目结舌了良久。这小子吟的是什么诗，怎么自己都听不懂？这年头，一个赌徒都能有这么高端？
掐指算来，从他穿越过来算起，已经在这里过了快半个月了，每天却尽都混迹在灯红酒绿之肆，而这个名叫大齐的时代跟自己读过的穿越小说差距也太大了，到处都是些可以高来高去的高手，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现代人该怎么立足于世啊？现在投机取巧赚点小钱，也不是长久之举。如此一想，他的心中不免沉色一叹。
“郭兄、陈兄说得极是，依在下看，像他这种人，也就只能在大齐这样的乱世活下去了，还什么赌神？”
赌坊内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听是苏离来了，也不待吩咐，尽自当中让开了条路，像是早已形成的习惯。
“一百两！”大块头瞪大了本来就似弹珠般大小的双眼，仿佛随时要冲眶而出，甫叫出口，忽觉不对，忙正色道：“纵是一百两又如何，能和我的闺女比么……”
熏风暖醉，雏燕斜飞，朝阳的影子稀稀疏疏地从云彩中透了出来，把横亘在扬州北部与古意楼之间的千里古湖照得一片通透。漫天的飘红，飞向岸边的寥寥画船，似乎自愿为其抹上了一层嫁衣。
那些才子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，忙一个个别过头去，又装模作样地对着早已感慨过百遍千遍的大江重新吟诗起来。
竹筏之上，苏离身负一只样式古雅，通体漆黑的竹匣，凝望赌坊门面，心中甚是感慨。
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。苏离心道。
“少装纯。”这群人中最清醒的当属苏离了，冷冷一笑，压低声音道：“你是谁？为什么想帮大块头赢我？”一把抓住了红衣少女的皓腕，只见一根银针自她手下轻轻滑落。
苏离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，这个世界虽是刚来，金玉客栈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，整个扬州酒楼中便以它为首，而这包下顶楼一个楼面的租金，可谓千金难求。
殊一靠岸，苏离稍稍压低了些许斗笠，对着如镜江面拱手一辑，算是对围观众人的答礼，便大步流星地踏入了江边赌坊门楣。
小女孩却是先哭诉起来：“娘啊你在天之灵看到没有，爹要把我卖给人贩子了！还是个体态臃肿的死老头子！”说完，还含泪狠狠瞪了苏离一眼。
苏离面向那三个才子，长笑一声道，“三位兄台好情操，小弟佩服，愿助几位雅兴，吟诗一首：高壁抵嶔崟，洪涛越凌乱。临风独回首，揽辔复三叹。”
“赌！”大块头一愣，听是做丫鬟，顿时眉开眼笑起来，也不再多想，顺口就答应了下来。
“还赌不赌！”
“长夜漫漫，何必等到明日，今晚我房中不就可以吗？”
眼见那俩父女又有抢白之势，这下纵是苏离也招架不住了，只得快言快语道：“听我说完，我只是要你家小女——做我的丫鬟。”
“还有，我赌钱，从不出老千。”
就是坐在花船里的千金小姐们，闻言也禁不住好奇，羞红着脸，偷偷拉着帘幕一角，向帘外瞥去。
古代版的“白富美”么？苏离目光中闪过几抹亮色，眼珠子一转之下，朝着红衣女子靠了靠，半眯着眼，开始调戏起红衣少女来。
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怒眼圆睁，瞪视着嘿嘿笑着的苏离不放，像是看上了一大团金银财宝一般。
说完这句，苏离就大落落地起身，向赌坊深处走去。
“你，果然很有意思。”红衣少女“咯咯”轻笑，欲滴的红唇映在角落黯淡的光线下，自有一股秘魔般的魅力，向苏离沉沉压来。一张一兮之际，缓缓站起身来。
再说了，这一身锻炼的紧绷肌肉哪里被你看出臃肿来了？
这人脸皮之厚，连自己都要尊他一声师兄了，苏离心中不由大汗。
“来了，来了，赌神爷爷来了！”岸边不知是谁先发出了这一声叫唤，只知道只此一句，便吸引来了几乎半个湖面的目光。
赌坊里已经有妒忌之人不了解其中奥妙，反而为苏离这“老头”能和这等佳人谈话而心生不爽了，从鼻中硬是挤出一丝冷哼。
红衣少女脸也不红一下，手中银针握紧了些，妩媚一笑道：“老不死的，不怕死在自己房里的话，小女子来倒也无所谓。”
众赌徒只觉好笑，前几日这大块头输了可不止百两，现在拿区区十两就想做筹，忒也糊弄人了。
红衣少女一怔，倒也并未反驳，算是默认了。
苏离笑笑，目光停留在大块头身旁的小女孩身上，摆摆手道：“无妨，若是输了，我双手奉上百两纹银。侥幸赢了的话，我就要你闺女——”
睡莲深处，水波淡起，一叶小小竹筏随波逐流，缓缓向岸边荡来……
“不对”，苏离将斗笠稍稍向上抬了点，右眼处小段白色绷带露出些许，再缓缓闭眼，赌徒们纷纷屏息以待，心中暗暗期待赌神传奇的再一次灵验。
却听近处几名士绅打扮的“才子”站立船头，议论起苏离道：“什么赌神，尽是些淫巧之技，恁地坏了咱们吟诗作对的雅兴，也真不知那些千金小姐们怎么想的！”
苏离耳力自小极佳，闻言嘿嘿一记冷笑，大大落落地向那三人望去。
苏离坏笑一声，这女的虽然一看就能感觉背景不简单，但自己也不是随意就能让人拿捏的软柿子。
“听我说完，我是说——我就要你闺女——”
既已敲定，陆樊大手按在竹筒上，飞也似得一阵狂摇，许久，往圆木桌上重重“哐当”一敲，骰子“噌噌”滚了几个来回，终于停住。
红衣少女“咦”了一声，心生异感，却也没多想，因为本能在告诉她，她必须尽快逃离这份目光。
话说回来，刚才吟的那首《白沙渡》，苏离也是因为高中时被老师罚抄了十遍才勉强记下的，苏离一想至穿越前的从前，心中就不免平添了些感慨。
问题在于，你就不能脑补成深沉的大侠么？非要当成老头子。
对于才子这么神圣的职业，苏离也就是偶尔做客串客串，平日里还是得靠赌钱来养活自己。
“敢问赌神大人找小女子有何贵干？”声音甜若蜜汁，端得让人无可挑剔。红衣女子细细品了口茶，神情怡然，目光盈盈之中，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。
她看了会赌桌，又看了眼自己的爹爹，知道劝他没用，许久只得怅然一叹。
他旁边还立着一名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，眼睛大大，樱桃小口，是个美人的胚子，但倚着冰冷的赌台，其神情萧索，目中空若无物。
他沉默半响后，又道：“就算能比，至少也该让我和小女商量一下是吧，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，我是说就算，这是一种假设而已，你们到底懂不懂就算是什么意思，唉，这年头，做个假设都要遭到旁人无情地怀疑。”
红衣少女美目盼兮，光彩流溢，大厅之内，尽皆都被其摄了魂魄，呆呆立在了原地。然而这双美目掠过苏离那缠着绷带的右眼的瞬间。
“看谁来了！是赌神爷爷来了！”赌坊内有个眼尖的小厮激动喊道。
“是你在搞鬼出老千？”
苏离狠狠地在心中啐了一口唾沫，你苏哥哥只不过是戴上了个斗笠，说话声音故意装得跟老头似的。
“有人捣乱。”苏离说完这句后，再也不理他们，径直走到一阴暗角落处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不过，既有女儿在侧，起码这中年男子，就不会胡来到半夜了。
却见苏离并不作答，良久，苏离忽地面容一整，倏忽睁眼，“是谁在那里？”
那人顿了顿，又笑道，“充其量就是出老千的手段比较高明罢了……”
“丫鬟？”父女俩一抹眼泪，变脸变得比变天还快，笑道。
……
众赌徒看到那少女尽是心神一凛，倒还来不及感慨世间竟有如此尤物，而是奇怪，这个少女仿佛凭空就出现在了那里一般，自己竟然完全没有丝毫察觉。
众赌徒目光直溜溜地盯在了大块头手中的竹筒上，小女孩早已抹干了眼泪，偷偷瞧了苏离一眼，只待苏离给出决定自己命运的答案。
“喂，你别耍赖啊，这局怎么样，总得给个说法啊？”陆樊也起身道，众人此时完全摸不清情况，便一片附议起来。